海上的世代交替是一個緩慢的過程,以前航運界永遠都是走在時代的後面,可是這種情形已經被STCW打破了,因為現在有國際公約的約束,讓我們這行業的進程加快了許多,我就是新舊交替的末代老鼠,所以有著舊的航運技術,也有新的航儀方法。事實證明,任何的偏頗都是一種錯誤。可是要如何在這個日新月異的時代,懷揣著過去遙遠而不可知的技術,為我們現在的專業打下良好基礎,就是我們最大的挑戰。船員號稱是第三流頭腦,有時候,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。本文是回憶體,訊息是在文字裡。
1979年10月,我提著一大箱行李在基隆上船,太平洋衛士輪PACIFIC DEFENDER,船員都叫他WASTE破布輪,垃圾船。那是一條大約有十年船齡的硫磺船,當時我們不知道船隻會去裝硫磺肥料,大部分都是已經準備要報廢的船隻,因為硫磺肥料會腐蝕船上的鐵板,造成船艙裡面的鋼板結構脆弱。如果是新造的散裝船,一般都是去裝載穀類,只有等到船體的繡蝕到無法包養的時候(當年的漆料不好),這時如果還想要裝載穀類,就沒有辦法通過驗船師的要求(不夠清潔),就只能退而求其次,裝載鐵礦砂煤炭,在次就是硫磺肥料。那時從駕駛台上,到羅經甲板的樓梯,都已經繡掉一些了。當時,一般的認知是,這就是日本船,意思是次級船,準備使用十年,就要拆船解體的船隻。
這條船的航線很單純,就是橫越太平洋由台灣到加拿大溫哥華,裝載硫磺或者是肥料。卸貨港不是在基隆,就是在高雄。當我們站在基隆西18號碼頭邊,看著這條龐然巨物。船邊都是黃黃的鐵鏽,那時貨已經快卸完了,在碼頭已經停了一個禮拜,只差還沒有掃艙,洗艙,壓艙水也還沒有打進去。所以我們要自己扛著行李走上舷梯,這真是個偉大的行程,因為有將近20公尺的樓梯要爬,好在,當時還年輕,所以還不成問題。上了甲板,找大副報到。船上並沒有多餘的房間,所以我跟另外一名甲板實習生,就住在船東房OWNER ROOM,同一張床舖,另外兩名機艙實習生就住醫生房HOSPITAL,也就是船上的病房,一人一張病床,這兩個房間,也沒有特別高級,船東房旁邊就是煙囪。
當船隻開航時,旁邊的煙囪就連著船東房的牆壁。在當年的造船業,隔音設施非常的差,所以我的右邊耳朵,大概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毀了一半。但是我其實沒有什麼好抱怨的,看看水手的房間,還在睡上下舖,而且沒有浴室跟廁所,還要走到公共浴室跟廁所去使用。就算水手長BOSUN的房間,也是在水線面,所以天氣不好的時候,就看到海浪一陣一陣的打在水手長房間的舷窗上面。居住條件都很差,但是伙食卻很好,船上有大廚CHIEF COOKER二廚2/COOKER,三廚3/COOKER,還有四個服務生MESS BOY,兩個服務生做甲板,兩個服務生做機艙。吃飯的時候還有一個管事CHIEF STEWARD專門負責做船長的服務生,管事還管船上的報關業務,菸酒都是他在賣與管的,庫房裡有多少菸酒,只有他知道,菸酒的價錢是船長定的,也沒人知道上船的價錢是多少?講了半天,聽懂了沒?這裡面是有利潤的,尤其是講到後面,小吳居(小烏龜)上船收菸酒的時候。
餐廳吃飯還分大台,二台。大台也就是官員餐廳,有證書執照的管輪船副用餐的地方,二台就是乙級船員,沒有受過大專教育的水手們用餐的地方。當然兩邊餐廳的佈置氣氛就不一樣,吃飯的時候,服務生會在飯桌旁邊招呼,裝飯都不必自己來,服務生會隨侍在側服務,就跟在高級餐廳裡面是一樣的,甲板與機艙實習生也是在大台開飯,佈置氣氛不一樣,擺盤菜色說不定也有差,看看讀個大學,是有差的。當年的錄取率是三分之ㄧ吧,航海系是倒數第幾志願,二台也是有服務生在整理,應該沒有裝飯的服務。在家只有幫人裝飯的份,上船卻是跟做官,19世紀的官一樣。
大廚是專門做菜,開菜單,二廚協助準備做菜的材料,也就是切菜,按菜單備料。大廚就是煎煮炒炸,二廚是實際處理食材,切丁切塊切絲的人,至於三廚那就是專門洗菜揀菜退冰的人。碗筷應該是服務生洗的。大廚製作午餐與晚餐,三菜一湯,紮紮實實,吃的比我們家裡都還要好,又幾個人家裡有請大廚的,人家會做,食材又好,因為我們有在國外進的龍蝦,蜘蛛蟹,最不濟,清蒸黃魚,黃魚都是香港上的黃蒲江,牛排蘋果香吉士,吃飯的氣氛,也比我們在家裡好,在家裡沒有人會服事我們吃飯。夕陽無限好,很快的這些,都只能回憶了。唯一的回憶。
服務生除了餐勤服務,還會整理官員房間,洗衣服,清潔住艙。即使實習生也是有服務生,在處理生活雜務。雖然剛上船的時候,實習生也就是下手,跟著在甲板上做工,敲鐵銹,擦油漆,與一般普通水手OS ORDINARY SAILOR一樣。
上船的時候,船隻已經在碼頭上停了一個禮拜,貨已經卸得差不多了,這倒是讓我們很驚奇,天天問公司,船到了沒? 船早就到了,卻不讓你上船,省成本嗎。船隻在碼頭上,可以停留這麼久的時間,那是因為一條大約15000噸的硫磺船,有五個貨艙,每個貨倉大約有3000噸的貨物,那個抓斗,放下去的時候,大概可以抓個兩噸三噸,大貨車一台應該是10噸半,所以一台貨車抓個三次,應該就差不多裝滿10噸。這時就要開走,另外開一部貨車來,再抓個三次。3000噸的貨要抓1000次,卸空一個艙,大概要300台貨車。事實上,不可能有這麼多台車,一天如果出個30台,也還有10天的時間,才會完工。所以這條船加ㄧ加,基隆高雄合起來算,大概都是靠15天左右。這15天就能讓這些船員,泡酒店,上歌廳,把錢花的山窮水盡,借貸無門。
第一個航次甲板實習生,都是下甲板坐OS ORDINARY SAILOR,跟著敲鐵鏽,擦油漆,幫鋼絲纜wire上油,爬上爬下,洗廁所,洗甲板,求生滅火的操演,只有做工整理大艙,準備裝貨。那時,還有跟著副水手長GASSAB整理工具,上工前備料,下工時收拾。起早跟著木匠carpenter 測深,量大艙艙底水。
OS普通水手跟AB 的差別,就是普通水手,做比較不危險的工作。在船上,只要在高空作業就是AB的工作,AB就是ABle Sailor全能水手,他還有另外一個名稱叫做舵工,又稱Quarter Master,就是後甲板Quarter的船長。後甲板的船長,意思就是在後面超舵的人。航運的傳統,後甲板不是普通人可以去的地方,因為以前的帆船時代,船舵是大笨舵,舵輪也是將近一公尺的直徑,掌握舵輪就掌握了船隻前進的方向,這在平常的時候,是決定船要往哪邊開的地方,在大風浪之中,這是決定船隻要如何配合風浪的起伏,讓船隻能夠安全的航行的地方,直接決定船隻的命運。
如果看過加勒比海盜電影的人,應該還記得船長的房間,就在舵輪的前面。船尾樓一般都是高於主甲板,船長坐在裡面吃飯,住在裡面睡覺,一出門就是看到舵工在操大笨舵。所以這是船長的地盤,也只有有經驗的水手,才能夠接近船尾。航運的傳統,船長的航向是不容置疑的,有人懷疑船長的航向不對,船長可以直接拉去丟到海裡,懲罰鞭打,一般也是在後甲板執行。後甲板還插的一面國旗,所以每個上船的人,都會要先向船尾的國旗敬禮。
船從台灣一開出去以後,大圈的航線要爬高緯度,於是就越來越冷,我們學會吸氣屏神,海上的風大,我們學會有風當沒風,到了溫哥華的時候,人也就習慣了。船到了溫哥華,進了JUAN DE FUCA灣,實習生就由OS升級到AB,要到駕駛台去操舵,因為這是了解船隻行為的一個方法,親身去操作感受用舵以後,船隻的迴轉,以及穩住航向Steady的時候所,需要壓的反舵,舵角是多少? 實習生平常雖然做的是OS的工作,但是每天吃飽晚餐以後,都要到駕駛台去練習操舵,過了太平洋,到了溫哥華,就是我們實際驗收操舵的時候,舵工會在旁邊指導監督。當然這時候談不上,對船隻的運動,是如何了解。只是配合領港的要求,覆誦舵令,什麼時候打舵?用多少舵角?什麼時候回舵?如何穩住航向?當然真的操得不好的時候,領港就會自己下舵令,來控制船隻的動向。
這時候航行的第一個難題就來了,因為在JUAN DE FUCA灣裡面,要定船位,尤其是經過維多利亞的時候,四面都是小島,航程短轉向又多,那時候的近岸導航,沒有別的航儀,因為雷達很爛是軍用的rRaytheon RADAR,所有的回跡,不管大小打出來的影像,都是四方形一塊,所有航路的浮標都是四方形,可以想見年輕人,對岸上目標辨識的困難。所以第一個挑戰,就是怎麼樣確認浮標,當然浮標都有燈光特性,形狀跟顏色,可以參考。但是我們的短期記憶,也就是工作記憶要注意確認這些浮標的特徵,沒有這麼簡單。所以在海圖室裡面,巴巴的背誦燈光的特性,衝到駕駛台外的分羅經去做確認的時候,卻發現前後左右都是一閃一閃的浮標,實在是無所適從。當時的解決方案,就是請教領港,
這麼多的浮標,這麼容易混淆,他是如何辨識?
他提了兩個原則,第一就是永遠都用最近的浮標來訂位,第2永遠都用船頭方位的浮標來訂位,就是這麼簡單的道理。
讓我不再捨近求遠,瞻前顧後,多年以後想想,這也是我學到的第一個人生的真理。所以現在我們要來談一談
目測目標的方位來訂位需要有什麼樣的技巧?首先要有讀秒的能力,
要不然你怎麼知道外面的浮標是3秒鐘一閃?還是5秒鐘一閃? 如何估計每1秒鐘的時間?可以自行訓練,要不你就要拿著一隻馬錶,這在當時其實是很自然的行為,因為在大洋上,測天做太陽行星的位置線時,經常都拿著碼表記錄觀測的時間。但是不會讀秒,你就會受到碼表的製約,有碼表能夠讀秒,沒有碼表就不能讀秒。讀秒的要訣,就是一千零一秒,一千零二秒,一千零三秒,......也有人像數來寶一樣驗證,唸著
一秒鐘...兩秒鐘...3秒鐘...來計算時間長短。不會讀秒就不會用目測辨識浮標燈塔,也沒有辦法
由目測來估計船隻對碼頭的速度,
想像一下,如果駕駛台船長所站的位置,經過岸上20呎的貨櫃的後面櫃柱時,開始讀秒,一千零一秒,一千零二秒,一千零三秒,......等到船隻繼續前進到達20呎貨櫃,另外一邊的櫃柱時,需要的時間是10秒,這時船隻的速度,就是每秒2呎 (20呎/10秒 =2 呎/秒 = 120 呎/分= 7200 呎/小時= 1.18 (=7200/6076) 節。 1852m= 6076ft
如果讀出來的速度是20呎,需要8秒時間通過,船速就是1.5節。(20呎/8秒 =2.5 呎/秒 = 150 呎/分= 9000 呎/小時= 1.5 (=9000/6076) 節。 就這麼簡單的東西,就是我們可以不用受都卜勒測速儀的限制,不論身在船頭,或船尾對船隻的動態速度,都能有一定的掌握,知道船速是多少?才能夠進一步確認,船隻距離船席之泊位,還有多遠? 在多遠的距離,以多少的速度去接近碼頭?才是安全的速度。這也是在19世紀流傳下來的密技,心算讀秒久了以後,即使沒有讀秒,對靠碼頭船速的快慢,也會有一定直覺的掌握。即時主機打的倒車水流,已經讓都卜勒測速儀產生錯誤的信號,我們的判斷也不會受影響。也不會因為陽光太強,看不到都卜勒測速儀表板上的讀數,而失去了對船速反應的能力,這也就是我們的situation awareness,我們的處境想要,在船速上的警覺。
用距離最近的目標來定位,也是有道理的。因為地球是圓的,距離越近的目標,方位變化越大,距離遠的目標看起來似乎是方位不動的,方位不動如何能定位? 方位最不會動的目標,就是天上的月亮。小的時候,我們都有懷疑過? 無論你怎麼跑,為什麼月亮永遠掛在頭頂上。所以你如果用月亮來定船位的時候,那就很抱歉了,每一個位置,月亮方位都是一樣的,所以要用最近的目標來定位。這在做雷達定位的時候,也是一樣的道理,因為這個時候目標的解析度最好。
永遠都用船頭方位的浮標來訂位? 要用船頭方位的目標來定位,這也是我們處處境想要的一部分,就像最近某輪出港時,船頭把拖船撞翻了,這就表示船隻的前進方向,無人監督。把注意力放在船頭方向,才是處理風險,最好的方法。